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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春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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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門的時候日色很亮, 午後的陽光曬得小區內植物花圃都暖洋洋的,像金黃色奶油蛋糕的質感。

虞喬開著車,路口紅燈足足有120秒, 她支著臉百無聊賴看向窗外,

街上的行人不多,車前人行道上有一對小情侶在吵架,兩人都氣鼓鼓的,不肯服輸,邊走邊吵。看著樣子像十七八歲, 太陽光一晃,臉上細小的絨毛都是青春洋溢的味道。

人真是奇怪,幼時盼望長大,真成為了穿著大衣身上噴香水的溫柔姐姐, 又會下意識對素面朝天的高中生心生羨慕。

上大學的時候, 很多人都懷念高中,虞喬卻是不怎麽喜歡回憶起那些時光的。那些泥淖中的時光, 唯一能叫她舍得回憶的只有周宴深。

高考之後的班級畢業聚會, 一群人吃吃喝喝唱歌,玩到最後全都累了,於是有人提議圍成一圈來玩一個游戲。

游戲也不難, 道具是KTV提供的撲克牌, 叫做“小姐牌”。

兩副撲克牌打亂置於桌子上, 眾人隨便抽, 每張牌上都有對應的要求,抽到牌就要按照要求完成撲克牌上的任務。

班裏不乏富家子弟, 叫了兩打酒, 剛高考完的眾人全都躍躍欲試。

第一輪剛抽完, 便有男生跳腳喊起來:“不會吧我這麽點兒背,要喝一杯酒。”

“嗚呼!”大家開始起哄,“快喝快喝,別娘們唧唧的。”

那哥兒們無法,只好打頭陣一口氣喝了一杯酒,臉都快成苦瓜了。

虞喬低頭,看自己抽到了“10”,上面寫著神經病牌,所有人都不可以和她講話,誰和她講話誰就要喝酒,一句話一杯酒。

她收起牌,眼睛一轉,清清嗓子笑著去問言佑:“你是幾啊?”

“5啊,”言佑毫無察覺,還得意洋洋的,“我這是張輪空牌,什麽都沒有的。”

“那現在有了。”虞喬得逞,翻出自己的牌面,“喝酒吧言佑。”

“不是吧!!”言佑慘叫,“你害我啊!”

她伸出兩根手指搖了搖:“兩杯了。”

眾人楞了一下,反應過來,紛紛吹著口哨去給言佑倒酒。

虞喬坑完了人,心情十分愉快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看樂子。

言佑被灌了兩杯酒,十分不甘心,去翻他左手邊坐著的周宴深的牌子:“你是幾啊?”

撲克牌被翻過來,上面赫然是鮮紅的7。

“我去!”言佑頓時興奮了起來,“是7,周宴深的是7。”

7的任務是,跳過自己左手邊所有的同性,和第一個異性嘴對嘴撕紙巾。

包廂內的氛圍和燈光本就暗昧,班上不少有小心思的人之間暗流湧動,這樣大膽的肢體接觸的任務瞬間引爆了全場。

虞喬聽到這個任務,眼皮一跳,下意識擡眼,猝不及防隔著巨大的桌子撞上周宴深的目光。

天花板上水晶燈打下暧昧繾綣的光影,將他眸色切割出溫柔沈沈的意味。

虞喬握著杯子的手收緊,順著他向左邊看,直到看到第一個女孩子停下。

那女孩子叫施文雨,長相清秀幹凈,很乖很文靜,此刻早已羞紅了臉,幾分慌亂,幾分局促。

虞喬指甲刮過杯壁,垂睫。

班裏暗戀周宴深的女生不在少數,別說班裏,放眼全校,他也是叫無數人明戀暗戀不止的年級第一。

文靜內向的女生不敢表白,但國際部明艷驕傲的大小姐會直接吹著泡泡糖站到他面前。

每逢聖誕節情人節這樣的節日,他總要把抽屜裏滿滿當當的禮物一件件退回去,實在未署名找不到主人的,便送到學校失物招領處。

虞喬曾經親眼看見國際部一個張揚漂亮的女生攔住周宴深的去路,仰著看著他,眼睛紅紅的:“周宴深,你到底看不上我什麽!”

少年的背影在夕陽下清瘦挺拔,幹幹凈凈的白色襯衫一絲不茍,他把女生砸到地上的禮物撿起來,連同一包紙巾一起還給她,只說了一句:“下次別送了。”

虞喬抿了一口自己杯子裏的果汁,百香果與檸檬的混合飲,甜甜的,她卻覺得有一股酸澀滑過喉嚨,大約是檸檬擠多了。

旁邊的人都在興奮地起哄,有人甚至自告奮勇地將紙巾撕成更小的塊。

虞喬不想再看接下來的片段,起身正想走,卻聽見倒酒的聲音。

她回頭,看見周宴深仰頭喝下第一杯酒,微微笑著說:“可以用喝酒代替嗎?”

大家也不是真的想讓女孩子尷尬,楞了一下,隨即鬧哄哄地說:“當然可以,不過得喝三杯!”

這酒的度數不低,言佑喝了兩杯已經是醉醺醺的了。

周宴深在眾人期待的目光裏鎮定自若地喝完了三杯酒,面色在昏暗燈光下看不出異樣。

喝完之後,他頓了頓,擡眼看向她,又倒了兩杯酒,毫不猶豫地飲盡。

大家紛紛傻了眼,不知道他此舉何意。

虞喬也一頭霧水,直到周宴深從座位上起身走到她面前,走到她面前輕聲問:“可以陪我出去買解酒藥嗎?”

他的唇色被酒液浸得鮮紅,聲音染上微沙的質感。

這句話一出,大家都突然明白了他方才多喝兩杯酒的用意。

她是神經病,他要和她說話。

虞喬看著他含笑的多情眼眸,耳根瞬間紅了,不知道說什麽。

周宴深彎下腰,手伸到她面前,兌現了第二杯酒:“可以嗎?”

“答應他!答應他!”

“嗚呼!在一起在一起!”

不知道是誰領頭,起哄聲越來越大,直到她和周宴深走出KTV,才隔絕那些吵鬧。

但她耳邊好像還是嗡嗡的,因為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。

少年的手骨節分明,潔白修長,掌心因為方才握了酒杯有些濕潤,牢牢扣著她的手。

走出幾步,他忽然手指一動,反握過來,不動聲色地改為與她十指交握,更緊密的姿勢。

她裝作不知道,鎮定地與他握著手往旁邊便利店走,面上卻悄悄發紅。

快到便利店時,周宴深卻忽然停步,帶得虞喬也停下來。

她有點兒奇怪,偏頭:“不是去買解酒藥嗎?”

一回頭,卻撞進了灼人的盛夏夜色裏,周宴深的眼睛比天上的星子還亮。

他搖了搖頭。

“那你是……”

話沒說完,周宴深忽然俯身靠近,額頭與鼻尖只差幾公分的距離便要相貼。

溫度陡然升高,她睫毛一顫,心慌意亂地掃過少年的唇又移開:“你……”

“裏面好吵。”他出聲,聲音低低,像夏日的樹葉一般摩擦著她的耳膜,帶了點兒抱怨,“我都沒有辦法好好看看你。”

……

路口的燈由紅變綠。

虞喬緩慢眨了下眼睛,有點兒幹澀,堵堵的。

到周宴深小區門口的時候被保安攔住,保安通過通訊設備和周宴深聯絡的時候,虞喬放下了半邊車窗,手撐在上面欣賞周圍的景色。海悅華庭小區的位置極好,於鬧市中取靜,夏日的海棠與楊梅樹交相輝映。

天空晴朗淡藍,偶爾飄過幾絲細雲。

“您好,”保安確認完畢,打開了閘機,禮貌道:“您請進。”

虞喬應好,關上車窗,正準備重新啟動車子,忽然看見小區裏有頎長挺拔的身影緩緩從樹木深處走出。

午後的日光太盛,那人稍微走近一點點,她才看清是周宴深。

虞喬眼前一亮,油門剎車分別一踩,車停到周宴深旁邊,從車窗裏探頭:“你怎麽下來了。”

“怕你找不到路。”他微微瞇眼,神色有些倦怠,手向前指,“從這裏直走,第二個路口右轉有車庫入口開進去。”

虞喬摸摸鼻子:“要不你來?”

周宴深坐上駕駛座,扣好安全帶後動作頓了一下,餘光回眸瞥見副駕駛人在樹蔭下越發顯得亮晶晶的雙眸。

雪膚黑發,寬松的夏日連衣裙也掩不住纖瘦窈窕的好身材。

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,周宴深穩穩地將車開進地下車庫。

上次來時醉酒,這一次,虞喬仔仔細細打量了周宴深住的地方。

這間屋子很大,入戶處的玄關是檀黑色,往前視野通透,三面的落地窗隱在中灰色的羊絨窗簾之後。

周宴深在她身後,手撐著玄關,彎腰從鞋櫃裏拿出了一雙新的女士拖鞋。

虞喬楞了一下,低聲說了謝謝,而後換上。

她沒說自己只是來取個項鏈,並不需要換鞋逗留,他好像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。

周宴深留她一個人在玄關處,自己徑直走向客廳,虞喬聽到他接連不斷的咳嗽聲。

方才在電話裏他也咳嗽來著。

虞喬連忙換了鞋跟過去,他在客廳裏喝水,漆黑的睫毛下眼睛有些紅,碎發垂在額前,看著像精神不太好的樣子。

安靜的等他喝完一杯水,她才出聲問:“你不舒服嗎?”

周宴深彎腰,杯子放到茶幾上,嗓音有些啞:“有點低燒。”

怪不得他眼睛紅紅的,嗓音聽著也有些不對勁。

虞喬霎時心下愧疚:“那……打擾你了。”

周宴深看她一眼,嘴唇動了動,卻沒說話,從桌子上拿起一個黑色抽繩絨布袋:“你的項鏈。”

虞喬伸手去接,他放到她掌心時,指腹若即若離地碰過她掌心,肌膚又冰又涼。

她楞了一下,脫口而出:“你手好涼,應該燒得很高吧,要不要去看醫生?”

說完,她看到周宴深的目光變得有些奇怪。

……

差點忘了,他自己就是醫生。

虞喬有些尷尬,正在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,手裏鈴聲忽然突兀地響了起來,嚇了她一大跳。

來電顯示是藺從文,她接了電話,習慣性把食指抵在唇前示意旁邊的人噤聲,剛放上去又想到這是在周宴深家裏。

“藺醫生。”虞喬邊接電話邊往窗邊走,想到周宴深在後面,心裏有些緊張,語氣盡量放松。

她的聲音好聽,清泠泠的溫柔,帶了一點兒含著笑的勾人,拍戲時都是用自己的原聲。

周宴深慢慢地在沙發上坐下,指腹在茶幾邊緣無聲輕敲。

她仍然笑著在和電話那頭姓藺的男人聊天。

“嗯,我沒在工作。”

“沒有,最近接了個電影,在看劇本。”

“今天下午?”她似乎有些微微驚訝,無意識繞著發尾的手指都停了下來,“你今天下午的機票嗎,那我去機場送你。”

“沒關系反正我也沒事,你不用——”

虞喬話還沒說完,背後傳來兩聲咳嗽聲,低低的,仿佛是為了不打擾她而刻意壓低音量。

她頓住,回頭看到周宴深手握成圈,抵在唇前,唇色也有些發白。

匆匆幾句,電話被掛斷。虞喬連忙走到他身邊彎下腰,手背徑直貼上他的額頭,語氣裏是顯而易見的擔憂:“你量體溫了嗎,燒到幾度啊?”

手下的額頭肌膚滾燙,她抓著周宴深的另一只手卻觸感如冰。

視線在空中交匯,他目光安靜,眼也不眨地看著她。

虞喬忽然意識到什麽,心下一驚,陡然放開兩只手,慌亂地站起來。

“我的意思是,”她語無倫次地為自己解釋,“你燒得這麽高,自己在家萬一萬一。”

“萬一什麽?”周宴深的聲音啞得厲害。

“萬一更燒了怎麽辦。”虞喬視線都不知道往哪放,搓著自己的兩只手,“要不然你叫你媽媽或者你女朋友來照顧你。”

“女朋友?”周宴深的語氣聽上去很疑惑。

她還沒弄明白他在疑惑什麽,門處突然傳來一陣門鈴聲,周宴深看了她一眼,起身去開門。

向之瑤人還未出現,歡快的聲音先從門縫了鉆了進來:“哥!聽說你發燒了?”

虞喬楞在原地,一頭霧水迎面潑來。

她喊他,哥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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